《江湖夜雨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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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楼    2013/3/19 2:35:4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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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一章再入江湖
天命四年三月十六,镇江码头,一个年轻人左手持一柄剑,右手挎着一个包裹跳出船舱,上了岸。他转身望了望宽广的长江,和耀眼的太阳,以及那忙忙碌碌的船夫还有三三两两的商旅,会心地笑了笑。此时,风木鸣已经离开徽州府将近三日。三月十三,木鸣辞别知府杨廷和,一路马不停蹄赶到安庆,花五两银子包下这条船,便一刻不歇地顺江而下,今日辰时(八点左右)船总算是到了镇江。
  在徽州养了一年多的伤,中间虽因科考去了一趟庐州,但没待个把月就打马而回。如今到了镇江,一者,离故土扬州不远,二者,到了镇江也就代表他风木鸣再入江湖了!回头望长江,看到江水滚滚,汹涌澎湃,不觉雄心大振。木鸣看了好一会,暗暗立下宏图大志--拜将封侯,开宗立派,求得千古功名!此番去扬州,定要混出个名头来!
  等到了城中,木鸣改了行程,本打算不在镇江停留,却经不住久别的这江南繁华,虽然镇江还比不了扬州,苏州,杭州这江南最最繁盛的三处,却依旧那样让人留恋不舍!等吃了“三鲜”,尝了“三怪”,又捎带上一笼蟹黄包,第二日,木鸣才去【老马】车行包了辆四轮马车直去扬州。
  马车跑了一天,申时(六点左右)才到了扬州城。车进城时天已经有些黑了,好在扬州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城,戌时过了才会关门。进了城,木鸣拉开车窗对驾车的车夫道:“去最近的悦来客栈。你--知道怎么走吗?”【老马】车行是江南三大车行之一,各地都有分站,从镇江跑扬州的车夫当然对扬州熟得很,车夫笑道:“少侠放心,这扬州咱天天跑,别的不说,悦来客栈我可是摸得忒清!”
  车夫一溜马鞭,车子往左边的街道拐了过去。城门附近不是中心,已过戌时行人渐少,马车虽然宽大,倒也跑得不慢。只是木鸣听车夫喊他少侠时,竟有些许惊讶!是啊,自当年明州那件事后,一两年来,江湖似乎对他来说都快成了一个陌生词了!不是江湖人,自然没人再喊他“少侠”。
  “少侠”木鸣撇嘴笑了笑,小说道:“不错,我是少侠!江湖,我风木鸣又来了!”
  “吁..吁...”马车稳稳地停在了扬州西城海云街的一家悦来客栈门前,木鸣给了车钱,车夫道了声谢就掉头回扬州分站去了。跑堂的店小二眼色好,看到是【老马】车行的车,就知道这位爷是贵客。还没等木鸣下车就放下手中的活赶紧迎了出来:“诶,少侠您里头请!”
  悦来客栈兼开酒楼,现在已过戌时,里头吃饭的人当真不少。大厅灯火通明,几乎座无虚席,跑堂的小二忙得一刻也歇不得。一进大厅,各种熟悉的菜肴香味争相扑来,各地口音吵杂纷扰,木鸣环顾一周,看到各色各样的人,这里头有南来北往的商人,有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的江湖人,还有身着官府的捕快,有年近八十的老者,有二十出头的小伙子,也有妙龄少女和半老徐娘。都说扬州繁盛,富甲天下,一家城边客栈尚且如此,其繁华可见一斑!如此人间天堂,云集天下各行英豪,倒也不足为奇!
  “上回说到,这云中鹤,在武当一战打得当年武当掌门--刘云竟无还手之力,让其在天下豪杰面前低头认错!啧...啧...啧....啧,一代掌门,六十几岁的人了,竟然败给了尚不到三十的年轻人,还得给人家低头认错,他刘云的脸是丢尽了,武当的脸没地儿搁!颜面尽失的刘云,当天晚上就在太极湖自尽了!哎,可惜................”大厅中央的舞台上,说书人讲得绘声绘色,一座听客听得津津有味!
  木鸣听他如此说着云中鹤的事迹觉得很是惊讶,不提别的,单单你这般揭【武当】的不堪往事,怕都足够让你死一百回了。而且当时的武当早已沦为二流宗派,身为【落花小筑】公认的下任掌门,云中鹤自然敢单枪匹马的闯上武当山,若换作【逍遥山庄】,他恐怕有胆去,没法回来了。
  那云中鹤何许人也?即使是木鸣这样初入江湖的新人也早闻其大名,四十年前,他就是江湖上的名人了!当时的云中鹤,在江湖上可以说是个传说。他二十岁入【阴阳镜】,仅仅四年后就跻身【灵师】之列,是年轻一辈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!后来当过国师,又做了【衡山派】的掌门人,大丈夫,就应该这样!
  “客官来得正巧,再晚些时候,可就没房可住了!”掌柜的听闻木鸣要住宿,搁下手中的算盘道:“还剩下两间,一楼的一间小的和天字号的一间大的。看少侠旅途劳顿,不妨要天字号的,舒服些许!您看如何?”
  对于掌柜的来说,看人的本事是第一位的,就像老鸨,看对了人才能说对话,办对事,才能赚到钱。风木鸣的这一身行头显然不是个穷小子,指不定是【百宗】(百宗也就是帝国排名前一百的宗派,这些宗派实力强大,是帝国真正的主人)里哪个门派的重要弟子,这样的人,又怎么会去住下等房呢!
  “好。”木鸣当然明白掌柜的是好眼力。
  侍女引着木鸣到了后院天字楼的三楼,那间客房自是干净整洁,华丽舒适。木鸣放下剑和包裹,对侍女道:“帮我准备一桶热水,记得加上花瓣。还有,再去沏一壶【吓煞人香】(即碧螺春,康熙年间改名叫碧螺春),我吃完饭就要用。”他掏出一个银刀币(一百文钱),递给那个害羞的小姑娘——这可能是高大英俊的木鸣盯着她的缘故,笑道:“拿着吧,赶紧去准备,别迟了!”
  那姑娘点着头,红着脸去准备热水了。木鸣转身就躺床上了,奔波了一天,真的又饿又累了!
  ............
  翌日清晨,木鸣起了个大早,又到扬州,兴奋让他失了眠,更重要的是,仇人就在这里!十四年前的那天,到今日木鸣依旧记忆深刻,十四年了,这仇恨越积越深,虽然木鸣没有因此沾染一身的戾气,但杀父杀母之仇一日未报,木鸣就一日不得安心。这番来扬州--“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!!”木鸣站在窗前厉声道。
  八岁之前,木鸣一直在扬州,那时他住在东城平安街,他爹是个大夫,打理一家药铺。老风是个忠厚的人,菩萨心肠,人家一方药收三十文,老风只要二十多,平安街看不起病的,都到老风这来,他却乐着看这不收钱的病。老风忠厚却不死板,做生意很有自己一套生意经,他每年去徽州府进购药材,总是又便宜又好,所以老风发了小财。发家致富的老风还时常接济邻里亲戚,木鸣的那些叔叔舅舅,和一大堆的远房亲戚,哪个没拿过老风的钱!他娘呢,只能用温柔来形容,不过对木鸣很严,尤其是在读书上。所谓万般皆下品,唯有读书高,即使是在这个以强者为尊的天下,在不知道一个孩子是否有修行能力的情况下,读书考功名,依旧是天下父母所期盼的。而在读书上,风陈氏比老风更盼望木鸣能考取功名,光宗耀祖。所以木鸣去参加乡试,倒多半是为了完成他爹娘的一直以来愿望。木鸣倒也没辜负爹娘的期望,明州乡试的一榜解元公,这可是多少学子做梦也不敢想的。明州虽不似苏浙两地,才子辈出,但这些年来,一榜解元必定高中进士!这也难怪杨廷和得知他要重返江湖,放弃来年会试时,大为之惋惜!当然杨也不能不承认,以木鸣的资质也许在修行一途会走得更远。
  就这样一路回想着陈年往事,转眼间已经到了平安街了。
  “仁和药铺”木鸣看着自己面前这块熟悉的匾牌,和依旧没有多少改变的店铺,思绪一下又回到了十四年前,爹在给人看病,娘在给人抓药..,木鸣摇了摇头,:“不能想,过去了,就让它过去吧!”
  如今这家药铺仍然开着,只是老板换了人。当年老风夫妇在徽州出事后,木鸣就被清云领去了明州府,此后就没再也回过扬州。后来他查到,老风在海州府的妹妹和她丈夫来扬州继承了自己哥哥的家产,因为木鸣被清云领走,不再参与家产的事,老风又没了双亲,就这一个妹妹。不过即使如此,王氏夫妇想要继承老风的家产恐怕也走了后门。
  当然对于这件事,木鸣并不放在心上,一来他现在不缺这千八百两银子,二来当年王氏夫妇若不来,这房子怕是要被闲置十几年,王氏夫妇继续开着药铺,也算是把老风的工作延续下去了。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,木鸣倒是要谢谢这位只见过一面的姑妈了。
  “你这个胃病啊,需要慢慢来,急不得。上次给你开的方子,你按时吃,一顿也不能落下....你家孩子没事,拉肚子而已,没什么大不了的......你回去让你爹多做做五禽戏,别老闷家里,.....”大夫王中和忙得很,春夏之交,得病的人很多,王大夫不仅要在铺子里看病,还要外出候诊,一天到晚,往往不能安心吃顿饭。
  木鸣见这情景,不觉会心一笑,原来这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姑父,还真是个好大夫。爹要是能看到,也可以安心了。他本想走进去瞧瞧,其实是想把房子再买回来,原因当然再正常不过。可如今看来,是没这个必要了。于是他放心地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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